打造網路口碑起手式應該要怎麼做?

買讚買粉絲數還有效嗎?

新手粉絲頁上路,高粉絲人數有什麼幫助?

臉書粉絲專頁一直是社群經營重點項目,「按讚數」「粉絲數」一直是多數人評估經營成效與人氣的標準與第一印象;而新手電商經營者,在銷售上屢屢碰壁,是投放廣告出了問題,還是客戶對你的粉絲專頁沒有信心呢?

舉個例子來說,對一些消費者來說,「讚」比較多的店家也許比較有可信度;或是「粉絲」越多的餐廳感覺就比較不容易踩到地雷

「買讚」、「買追隨者」是一個很重要的行銷環節,尤其Facebook、Instagram的經營者要透過絕對安全的方式,持續累積粉絲人數,這樣未來進行行銷的時候,就可以留給訪客最佳的第一印象。

我們從2010年開始,持續關注社群行銷的脈動,一直給予客戶最完整的網路行銷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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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問答
Q1:增加讚或粉絲有什麼效益?
A1:您的讚數或粉絲數相當於您的【門面】,是用戶對你得第一印象,我們用舉例的方式說明,假設A服飾店與B服飾店販售商品相同,A店粉絲數1萬,B店粉絲數1千,在消費者心裡觀感上,會對A店產生較高的信任度,進而選擇與A店消費。

Q2:保固是什麼?保固過期後就會掉光嗎?
A2:該類服務均有下降風險存在,下降是隨時可能發生的,因此保固是格外提供的保障,並不代表保固後就會掉光。如同您購買手機保固1年,1年內也是有壞的風險存在,但並不代表1年後就一定會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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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內容優化。 買IG個人追蹤數
粉絲為什麼會選擇關注你的帳號,也是因為你所寫的內容對他而言有一定幫助,如果你寫的文章大部分都是陳舊的內容, 衝臉書五星/推薦好評又或者是觀點根本不吸引人,相信粉絲也不願意持續的關注,除此之外一定要瞭解粉絲到底喜歡看什麼,什麼樣的內容才能夠抓住眼球,另外也一定要特別注重於主題和內容的符合,否則粉絲就會感覺自己完全被戲耍一般

保持和粉絲互動 增加單次直播人數
。其實如果能夠和粉絲互動,那麼這就是拉近距離的一種方式,所以粉絲的消息必定要及時的回復,除了需要回復資訊之外,也可以通過遊戲獎勵的方式讓粉絲全部參與到其中,能夠有效增加粉絲的活躍度。

舉行投票活動。 增加臉書貼文/圖片/影片/讚/表情讚
在做自媒體時,其實也可以選擇一些帶有爭議性的話題,然後讓讀者進行投票,完事之後也可以按照這些投票的資料來做出分析,其實這一種投票的行為對於文章的閱讀量而言沒有任何的幫助,但是卻能夠快速的吸引用戶的參與。
借助節日祝福 衝臉書貼文/圖片/影片/讚/表情讚
其實我們也可以借助於節日的祝福來引發大家的關注,比如馬上就要迎來雙11,那麼也可以在自己的文章中分享,是否準備在雙11中買買買又或者有什麼樣的看法,在文章的最後也可以反問一下讀者,其實這就能夠引發讀者的回答。

尋找有話題性的文章。 增加IG貼文臺灣真人留言
其實在寫一篇自我媒體的時候,往往都需要找一些熱門的新聞,如此才會有更多的收益,因為一些熱門的新聞往往都會和觀點有聯繫, 買單次直播人數那麼自媒體人首先就應該把自己的觀點闡述出來,如此就可以吸引其他人來評論,這就能夠有效提升粉絲的人數,當然如果你在尋找到話題性文章之後,根本不知道如何寫文章,不如考慮一下小發貓偽原創,你會發現寫一篇文章的速度更加的快。 衝IG影片瀏覽量

張愛玲:私語  "夜深聞私語,月落如金盆。"那時候所說的,不是心腹話也是心腹話了罷?我不預備裝模作樣把我這里所要說的當做鄭重的秘密,但是這篇文章因為是被編輯先生催逼著,倉促中寫就的,所以有些急不擇言了,所寫的都是不必去想它,永遠在那里的,可以說是下意識的一部分背景。就當它是在一個"月落如金盆"的夜晚,有人嘁嘁切切絮絮叨叨告訴你聽的罷!  今天早上房東派了人來測量公寓里熱水汀管子的長度,大約是想拆下來去賣。我姑姑不由的感慨系之,說現在的人起的都是下流的念頭,只顧一時,這就是亂世。  亂世的人,得過且過,沒有真的家。然而我對于我姑姑的家卻有一種天長地久的感覺。我姑姑與我母親同住多年,雖搬過幾次家,而且這些時我母親不在上海,單剩下我姑姑,她的家對于我一直是一個精致完全的體系,無論如何不能讓它稍有毀損。前天我打碎了桌面上的一塊玻璃,照樣賠一塊要六百元,而我這兩天剛巧破產,但還是急急的把木匠找了來。近來不知為什么特別有打破東西的傾向。(杯盤碗匙向來不算數,偶爾我姑姑砸了個把茶杯,我總是很高興地說:"輪到姑姑砸了!")上次急于到陽臺上收衣裳,推玻璃門推不開,把膝蓋在門上一抵,豁朗一聲,一塊玻璃粉粉碎了,膝蓋上只擦破一點皮,可是流下血來,直濺到腳面上,擦上紅藥水,紅藥水循著血痕一路流下去,仿佛吃了大刀王五的一刀似的。給我姑姑看,她彎下腰去,匆匆一瞥,知道不致命,就關切地問起玻璃,我又去配了一塊。  因為現在的家于它的本身是細密完全的,而我只是在里面撞來撞去打碎東西,而真的家應當是合身的,隨著我生長的,我想起我從前的家了。  第一個家在天津。我是生在上海的,兩歲的時候搬到北方去。北京也去過,只記得被傭人抱來抱去,用手去揪她頸項上松軟的皮——她年紀逐漸大起來,頸上的皮逐漸下垂;探手到她頷下,漸漸有不同的感覺了。小時候我脾氣很壞,不耐煩起來便抓得她滿臉的血痕。她姓何,叫"何干"。不知是那里的方言,我們稱老媽子為什么干什么干。何干很像現在時髦的筆名:"何若","何之","何心"。有一本蕭伯納的戲:《心碎的屋》,是我父親當初買的。空白上留有他的英文題識:"天津,華北。一九二六。三十二號路六十一號。提摩太·C·張·"我向來覺得在書上鄭重地留下姓氏,注明年月,地址,是近于羅唆無聊,但是新近發現這本書上的幾行字,卻很喜歡,因為有一種春日遲遲的空氣,像我們在天津的家。  院子里有個秋千架,一個高大的丫頭,額上有個疤,因而被我喚做"疤丫丫"的,某次蕩秋千蕩到最高處,唿地翻了過去,后院子里養著雞。夏天中午我穿著白地小紅桃子紗短衫,紅袴子,坐在板凳上,喝完滿滿一碗淡綠色,澀而微甜的六一散,看一本謎語書,唱出來,"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謎底是剪刀。還有一本是兒歌選,其中有一首描寫最理想的半村半郭的隱居生活,只記得一句"桃枝桃葉作偏房",似乎不大像兒童的口吻了。  天井的一角架著個青石砧,有個通文墨,胸懷大志的男底下人時常用毛筆蘸了水在那上面練習寫大字。這人瘦小清秀,講三國志演義給我聽,我喜歡他,替他取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叫"毛物"。毛物的兩個弟弟就叫"二毛物""三毛物"。毛物的妻叫"毛物新娘子",簡稱"毛娘"。毛娘生著紅撲撲的鵝蛋臉,水眼睛,一肚子"孟麗君女扮男裝中狀元",是非常可愛的然而心計很深的女人,疤丫丫后來嫁了三毛物,很受毛娘的欺負。當然我那時候不懂這些,只知道他們是可愛的一家。他們是南京人,因此我對南京的小戶人家一直有一種與事實不符的明麗豐足的感覺。久后他們脫離我們家,開了個雜貨鋪子,女傭領了我和弟弟去照顧他們的生意,努力地買了幾只劣質的彩花熱水瓶,在店堂樓上吃了茶,和玻璃罐里的糖果,還是有一種豐足的感覺。然而他們的店終于蝕了本,境況極窘。毛物的母親又怪兩個媳婦都不給她添孫子,毛娘背地里抱怨說誰教兩對夫婦睡在一間房里,雖然床上有帳子。  領我弟弟的女傭喚做"張干",裹著小腳,伶俐要強,處處占先。領我的"何干",因為帶的是個女孩子,自覺心虛,凡事都讓著她。我不能忍耐她的重男輕女的論調,常常和她爭起來,她就說:"你這個脾氣只好住獨家村!希望你將來嫁得遠遠的——弟弟也不要你回來!"她能夠從抓筷子的手指的地位上預卜我將來的命運,說:"筷子抓得近,嫁得遠。"我連忙把手指移到筷子的上端去,說:"抓得遠呢?"她道:"抓得遠當然嫁得遠。"氣得我說不出話來。張干使我很早地想到男女平等的問題,我要銳意圖強,務必要勝過我弟弟。  我弟弟實在不爭氣,因為多病,必須扣著吃,因此非常的饞,看見人嘴里動著便叫人張開嘴讓他看看嘴里可有什么。病在床上,鬧著要吃松子糖——松子仁舂成粉,摻入冰糖屑——人們把糖里加了黃連汁,喂給他,使他斷念,他大哭,把只拳頭完全塞到嘴里去,仍然要。于是他們又在拳頭上擦了黃連汁。他吮著拳頭,哭得更摻了。  松子糖裝在金耳的小花磁罐里。旁邊有黃紅的蟠桃式磁缸,里面是痱子粉。下午的陽光照到那磨白了的舊梳妝臺上。有一次張干買了個柿子放在抽屜里,因為太生了,先收在那里。隔兩天我就去開抽屜看看,漸漸疑心張干是否忘了它的存在,然而不能問她,由于一種奇異的自尊心。日子久了,柿子爛成一泡水。我十分惋惜,所以至今還記得。  最初的家里沒有我母親這個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因為她很早就不在那里了。有她的時候,我記得每天早上女傭把我抱到她床上去,是銅床,我爬在方格子青錦被上,跟著她不知所云地背唐詩。她才醒過來總是不甚快樂的,和我玩了許久方才高興起來。我開始認字塊,就是伏在床邊上,每天下午認兩個字之后,可以吃兩塊綠豆糕。  后來我父親在外面娶了姨奶奶,他要帶我到小公館去玩,抱著我走到后門口,我一定不肯去,拚命扳住了門,雙腳亂踢,他氣得把我橫過來打了幾下,終于抱去了。到了那邊,我又很隨和地吃了許多糖。小公館里有紅木家具,云母石心子的雕花圓桌上放著高腳銀碟子,而且姨奶奶敷衍得我很好。  我母親和我姑姑一同出洋去,上船的那天她伏在竹床上痛哭,綠衣綠裙上面釘有抽搐發光的小片子。傭人幾次來催說已經到了時候了,她像是沒聽見,他們不敢開口了,把我推上前去,叫我說:"嬸嬸,時候不早了。"(我算是過繼給另一房的,所以稱叔叔嬸嬸。)她不理我,只是哭。她睡在那里像船艙的玻璃上反映的海,綠色的小薄片,然而有海洋的無窮盡的顛波悲慟。  我站在竹床前面看著她,有點手足無措,他們又沒有教給我別的話,幸而傭人把我牽走了。  母親去了之后,姨奶奶搬了進來。家里很熱鬧,時常有宴會,叫條子。我躲在簾子背后偷看,尤其注意同坐在一張沙發椅上的十六七歲的兩姊妹,打著前溜海,穿著一樣的玉色襖褲,雪白的偎倚著,像生在一起似的。  姨奶奶不喜歡我弟弟,因此一力抬舉我,每天晚上帶我到起士林去看跳舞。我坐在桌子邊。面前的蛋糕上的白奶油高齊眉毛,然而我把那一塊全吃了,在那微紅的黃昏里漸漸盹著,照例到三四點鐘,趴在傭人背上回家。  家里給弟弟和我請了先生,是私塾制度,一天讀到晚,在傍晚的窗前搖擺著身子。讀到"太王事獯于,"把它改為"太王嗜熏魚"方才記住了。那一個時期,我時常為了背不出書而煩惱,大約是因為年初一早上哭過了,所以一年哭到頭。——年初一我預先囑咐阿媽天明就叫我起來看他們迎新年,誰知他們怕我熬夜辛苦了,讓我多睡一會,醒來時鞭炮已經放過了。我覺得一切的繁華熱鬧都已經成了過去,我沒有份了,躺在床上哭了又哭,不肯起來,最后被拉了起來。坐在小藤椅上,人家替我穿上新鞋的時候,還是哭——即使穿上新鞋也趕不上了。  姨奶奶住在樓下一間陰暗雜亂的大房里,我難得進去,立在父親煙炕前背書。姨奶奶也識字,教她自己的一個侄兒讀"池中魚,游來游去",恣意打他,他的一張臉常常腫得眼睛都睜不開。她把我父親也打了,用痰盂砸破他的頭。于是族里有人出面說話,逼著她走路。我坐在樓上的窗臺上,看見大門里緩緩出來兩輛塌車,都是她帶走的銀器家生。仆人們都說:"這下子好了!"  我八歲那年到上海來,坐船經過黑水洋綠水洋,仿佛的確是黑的漆黑,綠的碧綠,雖然從來沒在書里看到海的禮贊,也有一種快心的感覺。睡在船艙里讀著早已讀過多次的《西游記》,《西游記》里只有高山與紅熱的塵沙。  到上海,坐在馬車上,我是非常侉氣而快樂的,粉紅地子的洋紗衫褲上飛著藍蝴蝶。我們住著很小的石庫門房子,紅油板壁。對于我,那也有一種緊緊的朱紅的快樂。  然而我父親那時候打了過度的嗎啡針,離死很近了。他獨自坐在陽臺上,頭上搭一塊濕手巾,兩目直視,檐前掛下了牛筋繩索那樣的粗而白的雨。嘩嘩下著雨,聽不清楚他嘴里喃喃說些什么,我很害怕了。  女傭告訴我應當高興,母親要回來了。母親回來的那一天我吵著要穿上我認為最俏皮的小紅襖,可是她看見我第一句話就說:"怎么給她穿這樣小的衣服?"不久我就做了新衣,一切都不同了。我父親痛悔前非,被送到醫院里去。我們搬到一所花園洋房里,有狗,有花,有童話書,家里陡然添了許多蘊藉華美的親戚朋友。我母親和一個胖伯母并坐在鋼琴凳上模仿一出電影里的戀愛表演,我坐在地上看著,大笑起來,在狼皮褥子上滾來滾去。  我寫信給天津的一個玩伴,描寫我們的新屋,寫了三張信紙,還畫了圖樣。沒得到回信——那樣的粗俗的夸耀,任是誰也要討厭罷?家里的一切我都認為是美的頂巔。藍椅套配著舊的玫瑰紅地毯,其實是不甚諧和的,然而我喜歡它,連帶的也喜歡英國了,因為英格蘭三個字使我想起藍天下的小紅房子,而法蘭西是微雨的青色,像浴室的磁磚,沾著生發油的香,母親告訴我英國是常常下雨的,法國是晴朗的,可是我沒法矯正我最初的印象。  我母親還告訴我畫圖的背景最得避忌紅色,背景看上去應當有相當的距離,紅的背景總覺得近在眼前,但是我和弟弟的臥室墻壁就是那沒有距離的橙紅色,是我選擇的,而且我畫小人也喜歡給畫上紅的墻,溫暖而親近。  畫圖之外我還彈鋼琴,學英文,大約生平只有這一個時期是具有洋式淑女的風度的。此外還充滿了優裕的感傷,看到書里夾的一朵花,聽我母親說起它的歷史,竟掉下淚來。我母親見了就向我弟弟說:"你看姊姊不是為了吃不到糖而哭的!"我被夸獎著,一高興,眼淚也干了,很不好意思。《小說月報》上正登著老舍的《二馬》,雜志每月寄到了,我母親坐在抽水馬桶上看,一面笑,一面讀出來,我靠在門框上笑。所以到現在我還是喜歡《二馬》,雖然老舍后來的《離婚》《火車》全比《二馬》好得多。  我父親把病治好之后,又反悔起來,不拿出生活費,要我母親貼錢,想把她的錢逼光了,那時她要走也走不掉了。他們劇烈地爭吵著,嚇慌了的仆人們把小孩拉了出去,叫我們乖一點,少管閑事。我和弟弟在陽臺上靜靜騎著三輪的小腳踏車,兩人都不作聲,晚春的陽臺上,掛著綠竹簾子,滿地密條的陽光。  父母終于協議離婚。姑姑和父親一向也是意見不合的,因此和我母親一同搬走了,父親移家到一所弄堂房子里。(我父親對于"衣食住"向來都不考究,單只注意到"行",惟有在汽車上舍得花點錢。)他們的離婚,雖然沒有征求我的意見,我是表示贊成的,心里自然也惆悵,因為那紅的藍的家無法維持下去了。幸而條約上寫明了我可以常去看母親。在她的公寓里第一次見到生在地上的瓷磚沿盆和煤氣爐子,我非常高興,覺得安慰了。  不久我母親動身到法國去,我在學校里住讀,她來看我,我沒有任何惜別的表示,她也像是很高興,事情可以這樣光滑無痕跡地度過,一點麻煩也沒有,可是我知道她在那里想:"下一代的人,心真狠呀!"一直等她出了校門,我在校園里隔著高大的松杉遠遠望著那關閉了的紅鐵門,還是漠然,但漸漸地覺到這種情形下眼淚的需要,于是眼淚來了,在寒風中大聲抽噎著,哭給自己看。  母親走了,但是姑姑的家里留有母親的空氣,纖靈的七巧板桌子,輕柔的顏色,有些我所不大明白的可愛的人來來去去。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一切,不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的,都在這里了。因此對于我,精神上與物質上的善,向來是打成一片的,不是像一般青年所想的那樣靈肉對立,時時要起沖突,需要痛苦的犧牲。  另一方面有我父親的家,那里什么我都看不起,鴉片,教我弟弟做《漢高祖論》的老先生,章回小說,懶洋洋灰撲撲地活下去。像拜火教的波斯人,我把世界強行分作兩半,光明與黑暗,善與惡,神與魔。屬于我父親這一邊的必定是不好的,雖然有時候我也喜歡。我喜歡鴉片的云霧,霧一樣的陽光,屋里亂攤著小報,(直到現在,大疊的小報仍然給我一種回家的感覺)看著小報,和我父親談談親戚間的笑話——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在寂寞的時候他喜歡我。父親的房間里永遠是下午,在那里坐久了便覺得沉下去,沉下去。  在前進的一方面我有海闊天窮的計劃,中學畢業后到英國去讀大學,有一個時期我想學畫卡通影片,盡量把中國畫的作風介紹到美國去。我要比林語堂還出風頭,我要穿最別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在上海自己有房子,過一種干脆利落的生活。  然而來了一件結結實實的,真的事。我父親要結婚了。我姑姑初次告訴我這消息,是在夏夜的小陽臺上。我哭了,因為看過太多的關于后母的小說,萬萬沒想到會應在我身上。我只有一個迫切的感覺: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鐵欄干上,我必定把她從陽臺上推下去,一了百了。  我后母也吸鴉片。結了婚不久我們搬家搬到一所民初式樣的老洋房里去,本是自己的產業,我就是在那房子里生的。房屋里有我們家的太多的回憶,像重重疊疊復印的照片,整個的空氣有點模糊。有太陽的地方使人瞌睡,陰暗的地方有古墓的清涼。房屋的青黑的心子里是清醒的,有它自己的一個怪異的世界。而在陰陽交界的邊緣,看得見陽光,聽得見電車的鈴與大減價的布店里一遍又一遍吹打著《蘇三不要哭》,在那陽光里只有昏睡。  我住在學校里,很少回家,在家里雖然看到我弟弟與年老的"何干"受磨折,非常不平,但是因為實在難得回來,也客客氣氣敷衍過去了。我父親對于我的作文很得意,曾經鼓勵我學做詩。一共做過三首七絕,第二首詠《夏雨》,有兩句經先生濃圈密點,所以我也認為很好了:"聲如羯鼓催花發,帶雨蓮開第一枝。"第三首詠花木蘭,太不像樣,就沒有興致再學下去了。  中學畢業那年,母親回國來,雖然我并沒覺得我的態度有顯著的改變,父親卻覺得了,對于他,這是不能忍受的,多少年來跟著他,被養活,被教育,心卻在那一邊。我把事情弄得更槽,用演說的方式向他提出留學的要求,而且吃吃艾艾,是非常壞的演說。他發脾氣,說我受了人家的挑唆。我后母當場罵了出來,說:"你母親離了婚還要干涉你們家的事。既然放不下這里,為甚么不回來?可惜遲了一步,回來只好做姨太太!"  滬戰發生,我的事暫且擱下了。因為我們家鄰近蘇洲河,夜間聽見炮聲不能入睡,所以到我母親處住了兩個禮拜。回來那天,我后母問我:"怎樣你走了也不在我跟前說一聲?"我說我向父親說過了。她說:"噢,對父親說了!你眼睛里哪兒還有我呢?"她刷地打了我一個嘴巴,我本能地要還手,被兩個老媽子趕過來拉住了。我后母一路銳叫著奔上樓去:"她打我!她打我!"在這一剎那間,一切都變得非常明晰,下著百葉窗的暗沉沉的餐室,飯已經開上桌了,沒有金魚的金魚缸,白瓷缸上細細描出橙紅的魚藻。我父親趿著拖鞋,拍達拍達沖下樓來。揪住我,拳足交加,吼道:"你還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覺得我的頭偏到這一邊,又偏到那一邊,無數次,耳朵也震聾了。我坐在地下,躺在地下了,他還揪住我的頭發一陣踢。終于被人拉開。我心里一直很清楚,記起我母親的話:"萬一他打你,不要還手,不然,說出去總是你的錯,"所以也沒有想抵抗。他上樓去了,我立起來走到浴室里照鏡子,看我身上的傷,臉上的紅指印,預備立刻報巡捕房去。走到大門口,被看門的巡警攔住了說:"門鎖著呢,鑰匙在老爺那兒。"我試著撒潑,叫鬧踢門,企圖引起鐵門外崗警的注意,但是不行,撒潑不是容易的事。我回到家里來,我父親又炸了,把一只大花瓶向我頭上擲來,稍微歪了一歪,飛了一房的碎瓷。他走了之后,何干向我哭,說:"你怎么會弄到這樣的呢?"我這時候才覺得滿腔冤屈,氣涌如山地哭起來,抱著她哭了許久。然而她心里是怪我的,因為愛惜我,她替我膽小,怕我得罪了父親,要苦一輩子,恐懼使她變得冷而硬。我獨自在樓下的一間空房里呆了一整天,晚上就在紅木炕床上睡了。  第二天,我姑姑來說情,我后母一見她便冷笑:"是來捉鴉片的么?"不等她開口我父親便從煙鋪上跳起來劈頭打去,把姑姑也打傷了,進了醫院,沒有去報捕房,因為太丟我們家的面子。  我父親揚言說要用手槍打死我。我暫時被監禁在空房里,我生在里面的這座房屋忽然變成生疏的了,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現出青白的粉墻,片面的,癲狂的。  BeverleyNichols有一句詩關于狂人的半明半昧:"在你的心中睡著月亮光,"我讀到它就想到我們家樓板上的藍色的月光,那靜靜地殺機。  我也知道我父親決不能把我弄死,不過關幾年,等我放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我了。數星期內我已經老了許多年。我把手緊緊捏著陽臺上的木欄干,仿佛木頭上可以榨出水來。頭上是赫赫的藍天,那時候的天是有聲音的,因為滿天的飛機。我希望有個炸彈掉在我們家,就同他們死在一起我也愿意。何干怕我逃走,再三叮囑:"千萬不可以走出這扇門呀!出去了就回不來了。"然而我還是想了許多脫逃的計劃,《三劍客》《基度山恩仇記》一齊到腦子里來了。記得最清楚的是《九尾龜》里章秋谷的朋友有個戀人,用被單結成了繩子,從窗戶里縋了出來。我這里沒有臨街的窗,惟有從花園里翻墻頭出去。靠墻倒有一個鵝棚可以踏腳,但是更深人靜的時候,驚動兩只鵝,叫將起來,如何是好?  花園里養著呱呱追人啄人的大白鵝,唯一的樹木是高大的白玉蘭,開著極大的花,像污穢的白手帕,又像廢紙,拋在那里,被遺忘了,大白花一年開到頭。從來沒有那樣邋遢喪氣的花。  正在籌劃出路,我生了沉重的痢疾,差一點死了。我父親不替我請醫生,也沒有藥。病了半年,躺在床上看著秋冬的淡青的天,對面的門樓上挑起石灰的鹿角,底下累累兩排小石菩薩——也不知道現在是哪一朝,哪一代……朦朧地生在這所房子里,也朦朧地死在這里么?死了就在園子里埋了。  然而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也傾全力聽著大門每一次的開關,巡警咕滋咖滋抽出銹澀的門閂,然后嗆啷啷一聲巨響,打開了鐵門。睡里夢里也聽見這聲音,還有通大門的一條煤屑路,腳步下沙子的吱吱叫。即使因為我病在床上他們疏了防,能夠無聲地溜出去么?  一等到我可以扶墻摸壁行走,我就預備逃。先向何干套口氣打聽了兩個巡警換班的時候,隆冬的晚上,伏在窗子上用望遠鏡看清楚了黑路上沒有人,挨著墻一步一步摸到鐵門邊,拔出門閂,開了門,把望遠鏡放在牛奶箱上,閃身出去。——當真立在人行道上了!沒有風,只是陰歷年左近的寂寂的冷,街燈下只看見一片寒灰,但是多么可親的世界呵!我在街沿急急走著,每一腳踏在地上都是一個響亮的吻。而且我在距家不遠的地方和一個黃包車夫講起價錢來了——我真高興我還沒忘了怎樣還價。真是發了瘋呀!隨時可以重新被抓進去。事過境遷,方才覺得那驚險中的滑稽。后來知道何干因為犯了和我同謀的嫌疑,大大的被帶累。我后母把我一切的東西分著給了人,只當我死了。這是我那個家的結束。  我逃到母親家,那年夏天我弟弟也跟著來了,帶了一雙報紙包著的籃球鞋,說他不回去了。我母親解釋給他聽她的經濟力量只能負擔一個人的教養費,因此無法收留他。他哭了,我在旁邊也哭了。后來他到底回去了,帶著那雙籃球鞋。  何干偷偷摸摸把我小時的一些玩具私運出來給我做紀念,內中有一把白象牙骨子淡綠鴕鳥毛扇扇,因為年代久了,一扇便掉毛,漫天飛著,使人咳嗆下淚。至今回想到我弟弟來的那天,也還有類似的感覺。  我補書預備考倫敦大學。在父親家里孤獨慣了,驟然想學做人,而且是在窘境中做"淑女",非常感到困難。同時看得出我母親是為我犧牲了許多,而且一直在懷疑著我是否值得這些犧牲。我也懷疑著。常常我一個人在公寓的屋頂陽臺上轉來轉去,西班牙式的白墻在藍天上割出斷然的條與塊。仰臉向當頭的烈日,我覺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著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因于過度的自夸與自鄙。這時候,母親的家不復是柔和的了。  考進大學,但是因為戰事,不能上英國去,改到(www.lz13.cn)香港,三年之后又因為戰事,書沒讀完就回上海來。公寓里的家還好好的在那里,雖然我不是那么絕對地信仰它了,也還是可珍惜的。現在我寄住在舊夢里,在舊夢里做著新的夢。  寫到這里,背上吹的風有點冷了,走去關上玻璃門,陽臺上看見毛毛的黃月亮。  古代的夜里有更鼓,現在有賣餛飩的梆子,千年來無數人的夢的拍板:"托,托,托,托"——可愛又可哀的年月呵! 張愛玲作品_張愛玲散文集 張愛玲:天才夢 張愛玲:更衣記分頁:123

深藏心底的那朵花  文/安曉宇  老屋真的老了。  踏過青石板臺階上的幾簇的薄苔,輕輕地又推開那扇班駁幾近朽壞的木門。一些塵封的記憶慢慢彌散,氤氳在霉澀的空氣里,不著意地侵蝕著逝去的歲月。  “阿婆——”我微笑地看著院落梨木躺椅上蒼老卻恬然的面容。阿婆頗為吃力地坐起來,“咳咳,寧寧來了啊!”我滿是歡喜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阿婆,茉莉花開了嗎?”阿婆那竹節般手指伸過來,撫摸我的臉頰。那些硬硬的老繭,在記憶里變得那般的柔潤了。  “開了的,可是現在已經見不到了,早過了盛開的季節。”“哦!”我悵然地應和著,把目光偏向墻角的那株纖弱的綠——那株茉莉,盡管韶華芳菲殆盡卻依然風姿綽約。不自覺中,淚水就從眼角淌下來。  夕陽已經快要熄滅,我該走了。阿婆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執意要送我一程,在我一再的阻止下,她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立在夕陽薄薄的紅中,宛如一幀剪影。(勵志文章 www.lz13.cn)于是,在漸漸流逝的歲月里,那尊剪影一遍遍在記憶里浮現。清晰,卻又仿佛隔著一層薄紗;模糊,卻又似乎近在面前,觸手可及。記憶的相機,將瞬間定格成永恒。  淺秋。我踏過院落里的稀疏的梧桐落葉,那些破碎的嘆息,輕得像低吟一首小詞。  光滑的梨木靠椅上沒了阿婆的身影,換了一只蟋蟀蹲守在那兒。秋風帶來了絲絲涼意,小小的蟋蟀,在晚風中鳴唱,伴著如水年華和我無盡的思念。  我拿下黑紗上的那朵白花,把它插在茉莉花盆的黑色泥土上。真的像茉莉花啊,恍惚間,我嗅到了輕輕淡淡的茉莉清香,看到了阿婆慈祥而不語的溫柔模樣。  淚滴落在臂彎的黑紗上,迅速幻化成傷痛的回憶。那些像蒲公英一樣飛到遠方的人啊!是否從此天各一方?我凝視著墻上阿婆低眉溫婉的遺照久久地想:阿婆還是像我小時候一樣,我依賴著她,她愛護著我。我把頭靠近阿婆的肩膀,摸著她那青筋畢露的手,只有小時候那種熟悉的、令我感到溫暖和安心的味道。阿婆沒有離開,她只是搬到天堂去住了,和那些疼愛我的人在一起——那不是世界上少了一個疼愛我的人,而是天堂里又多了一個保佑我的人。  手觸到一方手巾,柔滑的冰涼,左下角繡著四個娟秀的小楷—— 一世安寧!  安寧,是我的乳名。  我抬起頭望天,藍得那么純澈。一朵云,竟漫成了茉莉的形狀。  那深藏心底的茉莉花啊,是我永世難忘的牽掛。分頁:123

袁昌英:愛美  我生平最愛美,人造美與自然美于我均是同樣寶貴。人造美中如小巧玲瓏的器皿,特是我所珍惜。偶爾得著一件香色俱古,或摩登得有趣,而形式極佳的瓷器或玉器,我可以飲食俱廢,濃情蜜意的把玩幾天,然后藏之寶庫,不時取出愛撫。若是一旦得到一本裝璜美印刷美而內容尤美的書,那我真會樂以忘憂,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自然美中,大者如高山之峻拔,巨川之洪流,常使我的性靈異樣震撼:峻拔如給我以緯的提高,洪流如予我以經的擴大。小者如一朵嬌艷鵝黃的薔薇花,可以使我顛倒終日,如醉如夢的狂喜,仿佛宇宙的精華與美夢都結晶在它身上;一只伶俐活潑的翠鳥,相遇于溪畔枝頭,可令我雀躍三丈,宛然它那翠得似在動顫的顏色與那再完美也沒有的形體拽引了我性靈深處的一線靈機,使我渾然相與為樂,忘乎物我之異了。  可是美的人,才真是我的特好。記得少年時留學英法,每見一個碧眼金發,皮膚紅白柔嫩得那樣可愛的洋娃娃,一陣陣的熱淚會從我的心坎奔放出來,使我覺得一個能夠產生這種可愛的生物的地球,實在值得我的敬愛與留戀。至若一個美麗的女郎,或是一個拔萃的美男子,都于我更有不可抵御的魅力。在這種他或她之前,我的性靈的興奮,有如朝霞之燦爛,我的心身的慰藉,有似晚天的溫柔。即或一旦他或她給我識破了人格上的弱點,我雖一定與之疏遠,然而這位子都或西施,在我的心底上,總還留下兩分繾綣,三分原宥,因為我覺得生得美的人,應該有這末一點特權的。  容貌上的美,對于我的魔力,是如此猛烈而深入。可是天賦特厚,內心優美的人,也是我的崇尚。只要他與她不是拒人于千里外的特別猙獰者,我的相善,總是一往情深,一見如故的。我可說是最愛朋友的一個人。我愛與朋友談心:在那語言笑諢的交流中,我如(www.lz13.cn)曬滿秋陽的溫暖,渾身是舒適;在那披肝瀝膽的論爭中,我如吸飽冬風的冷削,性靈上特起一番憤發。我也愛與友朋默然對坐或寂然偕行:在那相互嫣然一笑中,或恬然對視的靜默中,我宛若窺見世外的消息,神秘的恩情!朋友之于我,誠如空氣之于有肺動物,水之于魚,不可一日無也。  至于那才,情,貌,均臻極峰的人物,一旦相遇為知已,我必視為人中之圣,理想中之理想,夢寐中之妙境,花卉中之芬芳,晚霞中之金幔,午夜中之星月,縈于心,系于神,頃刻不能相忘;屈子之思念懷王,明皇之哀戀貴妃,想亦不過如此之熱烈而纏綿!吾癡乎?吾妄乎?斯亦不過愛美特甚,奉美為宗教的心理上的表征耳。  (選自《行年四十》)   袁昌英作品_袁昌英散文集選 袁昌英:行年四十 袁昌英:游新都后的感想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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